推動無法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們獲得更多的教育機會，不是只靠科技進步就能實現的。

當MOOC（慕課）在2012年首次收到全球性關注時，慕課支持者們將慕課視為一個高等教育系統的顛覆者。世界最好的教授的視頻課程可以通過網絡傳播到世界上的任何角落，能夠借助創新的電腦打分方式評估學生對課程的掌握程度。

甚至在那些很難獲得傳統教育的地方，學生也有機會體驗到這些課程。

然而，眾望所歸可以顛覆高等教育的慕課，正轉而開始走向一個不同的、更陳舊的商業模式：幫助大學院校為在職人士準備的線上碩士學位課程提供教學外包服務。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個轉變的原因，我們研究了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聯合創建的在線課程平臺edX所提供的數據，發現三個突出問題：

絕大多數慕課學習者都沒有學習超過一年；

慕課參與者數量的上升幾乎都集中在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

慕課的致命傷——低完成率——這個問題6年以來沒得到改善。

在最初幾年，慕課提供者探索了幾種可能的盈利模式，只有收費授予結業證書獲得了市場認可。在早期公開發言中，Coursera聯合創始人Daphne Koller將其商業模式描述為一個藍海戰略：并非著眼于現存的高等教育受眾，而是持續為那些不能享受高等教育的人——也就是那些生活在資源有限地區的人們——提供全球性服務，讓在線學者獲取來自世界最好大學的教育。慕課提供者免費提供大量的課程資料，并向需要證書認證的學習者收取一定的費用來維持自身盈利。

課程注冊、意圖及完成率的數據展示了這個商業模式的一些問題。

我們分析了edX的聯合創始機構MIT和哈佛兩所學校從2012年10月到2018年5月所有慕課的數據。數據集包含了261個不同專題衍生出的565個課程，以及563萬學習者和1267萬次課程注冊信息。其他edX合作伙伴和慕課提供者的數據可能會揭示一個不一樣的情況，但我們可以先詳細研究下兩個最大的課程提供學校。

慕課研究人員早先意識到大多數慕課注冊者在注冊課程不久后就離開了。注冊課程的人里，52%從沒有進入過課程，退出率在課程最初兩周內都很高。我們可以看到多年的課程參與數據有著類似的模式。新學習者數量從2012到2016年一直在增加，直到最近才下降。最大的增幅出現在2015至2016年的那批學生，但110萬注冊者中只有12%在接下來的一年里上了另一門HarvardX或是MITx的課。第二年留存率持續下降，從第一批次的38%下降到2016-2017批次的7%。

想要依靠慕課帶動全球對持續學習的需求，仍是一個沒有實現的藍海戰略。

從最初幾年慕課研究很明顯可以看出慕課正在不成比例地吸引著從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學習者，而且，社會經濟地位也和學習的持續性和證書請求有著相關性 。

從2012年到2013年，80%的學習者來自聯合國人類發展指數較高或很高的國家。這個比例從2015到2016年小幅上升，所以大多數新注冊者和認證學者都來自于世界上最富裕的那些國家。似乎，慕課主要是作為現有高等教育的補充，并非開創新的全球性高等教育途徑。

最后，盡管6年來課程不斷發展完善，慕課的低完成率幾乎沒有變過。如果教育機構不能幫助學習者們把他們的時間、金錢投入到完成課程中，獲取具備勞動力市場價值的證書，那么依賴于將新學習者帶入高等教育中的戰略并不能成功。

鑒于這些趨勢，實現慕課平臺可持續發展，從財務上可能依賴于為那些已經經歷過高等教育的少部分相對資金充裕的人提供服務 ，而不是為資源受限地區的非高等教育受眾人群提供高等教育。

在2018年10月，edX成為了最后一個宣布和大學合作提供在職人員在線碩士教育的主要慕課提供商。5年前，Udacity與佐治亞理工學院首次采用了此種合作方式。EdX進入在線碩士教育項目的舉措是遵循他們2018年12月的決定——模仿Coursera和Udacity早先的模式——開始對之前免費供應的內容收費。

在這樣想法的刺激下，慕課提供者會與一些成熟的、盈利導向的公司競爭幫助大學外包線上課程的業務。近二十年以來，一些叫做“在線項目經理”或“教育服務”的公司——比如Pearson Embanet, 2U, 和Wiley Education Services——早已開始幫大學開設線上學位。

大學選擇將哪些學習內容外包給這些供應商，這些供應商提供包括市場營銷、招生、錄取、線上課程管理、課程表定制、課程規劃與評估等服務。教育服務提供者一般從學生注冊資金中賺取收益。

慕課提供者正在重新定位自己，將在同一個細分市場中與這些公司直接競爭：在某些投資回報很好的領域提供教學服務（比如數據科學、計算機編程、商業等），或者提供世界頂尖大學所認證的在職研究生學位及證書。與已有的教育服務提供者相比，慕課的主要競爭優勢在于用自動化方式來降低人力成本。

很多“傳統”的在線項目包括小班課堂，與講師的同步互動，以及人工打分的作業系統。借助edX和Coursera的技術支持，許多高校授予的學位會比傳統的在線課程便宜25%到50%：這些折扣來自于更大的課堂容量，內容實時同步，減少與講師的互動，以及作業實現自動打分這幾方面。

因為慕課平臺提供的服務看起來更像“傳統”在線高等教育，在線學習的研究可以為其提供指導。基本來說，學生通常在線上學習的表現會比在校園學習更差，尤其是對于第一代大學生、來自低收入家庭的學生以及少數民族來說，在線學習的挑戰會更大。

如果低成本、慕課模式的學位最終會招收這樣的學生，那么“學生支持項目“就變得很重要了。近期，一些研究表明，在線文本信息交互對學生有幫助，但更多研究表明與顧問、家教和同齡人的交流對學生的幫助最大。這些人工支持項目會增加一定的的學費成本。慕課模式學位提供者可能發現，高效的線上學習對不同人群的花費和高效的線下學習差不多。

慕課不會顛覆高等教育，也不可能完全消失。相反，它們可以為現有高等教育體系下的特定人群提供新的服務，主要是那些已經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習者 。

慕課6年的歷程為教育政策制定者提供了一個警示：什么才是下一個推動教育創新的科技？人工智能、虛擬現實還是其他意想不到的新技術？

新的教育科技不應是顛覆，而是更好的輔佐已有的教育文化和體系。推動無法接受高等教育人們獲得更多的教育機會，需要政府推動高等教育的關注點、資金和目標的改革。這不是只靠科技進步就能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