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AI“換臉”爆紅背后,一方面是人們對于新技術的好奇;另一方面,卻是普通人在不知情時被“換臉”的擔憂。人工智能技術要進一步發展,還需盡快厘清其在法律、倫理等方面的界限。
資料圖。 CFP/ 供圖
2月底,網友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制作的楊冪和朱茵“換臉”視頻,被頂上了微博熱搜。視頻火爆背后,網友一邊感嘆人工智能之強大,一邊也不得不為之擔憂。
未經本人同意“換臉”,是否構成侵權?如果視頻流傳網絡,是否會損害當事人名譽?更重要的是,人工智能已具備某些自主能力,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作為侵權的責任主體?
近年來,隨著這項技術的飛速發展,對于其背后隱藏的法律和倫理問題,越來越受到公眾關注。
今年的全國兩會上,這一話題依然熱度不減。AI醫療、自動駕駛以及人工智能倫理問題,都在代表委員議案提案和討論中不斷被提及。
人工智能“換臉術”
不久前,一條短視頻在網絡上迅速走紅,視頻中,1994年版《射雕英雄傳》中黃蓉的飾演者,從朱茵換成了楊冪,而且表情神態契合度很高。
若單論“換臉”,在影視行業中,這樣的“移花接木”并不鮮見。能夠實現視頻換臉的技術也有很多種。電影《速度與激情7》中,就應用一種“替身+動態捕捉+CGI動畫”的方式,讓已經去世的保羅·沃克“回歸”。
而這次引起熱議的換臉視頻則有些不同,該視頻是一位名為“換臉哥”的網友,用人工智能技術獨自完成的。
當下,“人工智能”越來越成為科技領域一個舉足輕重的關鍵詞。從阿爾法狗接連打敗人類棋手李世石、柯潔,到人臉識別技術的大量應用、自動駕駛汽車上路等等,這項技術已經融入智能家居、智能醫療、智能交通等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
雖然對于國內公眾來說,AI“換臉”不常見,但是對這種技術的研究應用,專業人士幾年前就開始了探索。
2016年,紐倫堡大學一位教授研發出了一款名為Face2Face的應用,可以通過攝像頭進行臉部追蹤,實現實時“換臉”,讓視頻中的人跟著使用者說話。
這一應用問世后,許多人擔心這一技術會成為網絡詐騙,綁架等違法行為的幫兇。不過目前,Face2Face還只提供特定人物影像供人們試用,沒有看到其造成社會危害。
把這一技術徹底用“歪”的,是一個ID名為deepfakes的網友。2017年12月,deepfakes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將《神奇女俠》的扮演者蓋爾·加朵的臉,換到了色情影片女主角上。其后,更是有眾多國內外女明星慘遭其“毒手”,被換臉到色情影片中。
這一技術的教程和深度學習代碼、數據集等,也被其公開,有網友甚至還利用這些資料開發出了App應用。因為這一應用極大地沖擊了人們的倫理觀念并且涉嫌侵權,deepfakes創建的網絡社區后來被封禁。
在國內,在朱茵“換臉”楊冪的視頻之前,也有一段同類視頻在網上流傳:某直播平臺女主播“阿冷”的唱歌視頻,在網友的創作下,先后“換臉”劉亦菲、楊冪、唐嫣、范冰冰等眾多明星,部分片段幾乎難以識別出破綻。
普通人也能被“換臉”?
《射雕英雄傳》“換臉”視頻在網上走紅之后,引發了一部分人的擔憂:明星可以被人換臉,是不是意味著普通人的臉也能換?
中國傳媒大學計算機與網絡空間安全學院副教授馮爽肯定了這一說法。不過,她同時也表示,對普通人而言,換臉技術仍然存在使用門檻。
“組建一臺最低檔配置的人工智能機器,成本在人民幣五六萬元左右,而如果是大型公司或者機構較為精密的人工智能設備,價格則在人民幣百萬元以上。”馮爽說。
換臉視頻的制作者“換臉哥”本人也對這個視頻進行了回應:“因為AI神經網絡有一定的準入門檻,比如云服務器一個小時40塊錢,起步要做7天。”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楊冪換臉的視頻,他做了大約一個月左右。
此外,馮爽解釋說,制作換臉視頻,首先要獲得大量換臉對象雙方的照片數據,來對人工智能模型進行訓練。
對于所需照片,也有很嚴苛的要求:不僅需要有不同角度、不同表情,還需要有經過扭曲變形的本人照片;如果是從視頻中截取圖片,還需要用到人臉識別技術,清除桌椅陳設等無關背景。
因此,馮爽認為,對于普通人而言,視頻制作者很難獲取到其足夠數量的合格照片,即使制作出換臉視頻,也比較粗糙,很容易被識別出來。相反,由于明星在公眾場合出現較為頻繁,對他們進行換臉,相對就容易得多。
此外,AI換臉帶來的另一個問題,則是其是否會威脅到人臉支付安全。
之江實驗室人工智能研究院技術負責人單海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認為,目前使用人臉識別技術完成支付等手段,通常使用“活體檢測”,也就是說,刷臉背后系統還會檢測是否是真人,AI換臉技術也就不會對這一類支付行為產生威脅。
而馮爽則表示,目前生物識別技術還不太成熟,當下AI“換臉”技術的發展,還是可能對人臉識別應用產生一定影響,所以可以借助短信驗證碼等手段輔助人臉支付。此外,目前國內外也都在研究“反AI換臉”的檢測工具,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效。
需防范AI“野蠻生長”
除了對人工智能帶來的技術挑戰,人工智能背后的法律和倫理問題,也受到公眾密切關注。未經本人同意就進行“換臉”,是否已經構成侵權?
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院長趙萬一接受民主與法制社記者采訪時表示,前述“換臉”視頻首先侵犯了朱茵和楊冪的肖像權。但是由于該視頻很難認定為是出于商業使用或者推廣相關程序等目的,所以對于是否侵犯1994年版《射雕英雄傳》的著作權,還有待商榷。
AI換臉視頻的制作者“換臉哥”也意識到了侵權問題。2月27日,其在微博上發布了道歉聲明并下架了相關視頻,他在聲明中說:“AI換臉應該被以正確的方式對待,大家應該尊重版權與肖像權,專注于技術本身。”
未經當事人允許進行換臉,構成了很明顯的侵犯肖像權。而此前,對于人工智能是否侵權問題的討論,由來已久。
“大數據時代,個人隱私受侵害的可能性太大了。”趙萬一表示,當下,以手機App為例,政府形態、企業形態、征信機構、金融服務機構等各類App,都要求提供大量信息,這種個人信息的搜集一旦形成大數據之后,都可以實現對人的行為軌跡、愛好取向等進行分析。
另外,對于人工智能民事主體地位的認定,即人工智能可不可以認定為“人”,在國內外也存在很大爭議。
2017年10月26日,沙特阿拉伯授予香港漢森機器人公司生產的機器人索菲亞公民身份,這是人類歷史上首個獲得公民身份的機器人。
“如果承認AI是人,就帶來一個比較大的問題。”趙萬一說,人除了具有行為能力,還要具有承擔責任的能力,法律要對其進行約束,人工智能當下還是一種產品,對它進行懲罰,起不到實質效果。
但是,如果人工智能本身不能作為責任主體,那么一旦發生侵權問題,人工智能的設計人、使用人,還有很多相關人,誰該來承擔相關責任,也是法律界在探討的問題。
對于當下人工智能行業的發展,趙萬一建議,對其應用范圍、生產和設計等方面,應出臺基本規制和要求。另外人工智能的發展也可以效仿醫療行業,建立倫理委員會,涉及倫理問題,必須要經過其審批。
趙萬一認為,行業自治也是一條規范人工智能發展的重要途徑。“從業人員對人工智能更有發言權,他們出臺帶有自治性的規范標準,自我約束,也可以防止人工智能野蠻生長、不當發展對社會可能產生的災難性后果。”
此外,對人工智能的法律規范工作,我國也已經提上了日程。
3月4日,十三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發言人張業遂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人工智能技術是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戰略性技術,但是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具有不確定性,可能會給人類社會帶來新挑戰。全國人大常委會已將數字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和修改科學技術進步法等與人工智能密切相關的立法項目,列入本屆五年立法規劃,同時把人工智能方面立法列入抓緊研究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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